1 大热天要一起吃西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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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潜机拍完戏,道具也没放,就叼着冰棍哼着曲儿,到隔壁影棚去找人。 到了隔壁,卫真钰刚补拍完上集结尾导演不太满意的特写,从一轮“我要劈开你脑子的是一道电光!不是说你脑袋真的被宋潜机劈了!”“你要震惊!你要痛苦!你要难以置信!”“你是被不死火烧得动弹不得!不是因为丹田内急不敢动!”的沫星飞溅的咆哮里幸存下来,此刻连身上厚厚的大裘都没脱,就蹲在剧组的小风扇前,一边吹汗,一边吃助理偷渡进来给他解暑的西瓜。 宋潜机就晃过去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 卫真钰戏里虽演的是苦大仇深邪魅狷狂的救世主,可在现实中却着实是个白白净净又尊老爱幼的小青年。此刻扭头见是宋潜机来了,当即西瓜就也不啃了,嗖得一下蹿起来,就带着满脸西瓜汁冲宋潜机乐,还打招呼:“嗨,宋哥,你来啦!” 于是宋潜机就也矜持地点点头,一边回答:“嗨,小卫,我来了!”,一边自然而然弯腰从卫真钰的饭盒里捞走了两块西瓜。 卫真钰也没拦他,笑着问:“宋哥你吃冰棍啊?” 宋潜机刚直起腰,一手拿着西瓜,一手把光秃秃的木棍从嘴里拽出来,听到他的话,就含糊不清地回答:“是啊!” 他一抬手,动作潇洒地把木棍抛进旁边的垃圾桶,又说:“你子夜哥带来的,他体虚又怕热,助理就特意带了一箱子冰棍冰水什么的过来。” 卫真钰说:“宋哥你说子夜哥体虚,他要过来打你的。” 宋潜机扬扬眉,忽然转过身,给他看自己背的东西。 黑得吸光的一把刀,从刀柄到刀鞘一流水儿的黑,一点异色都没有,黑得十分纯粹。 卫真钰啊了一声,立马叫破了它的身份:“是雪刃刀!” 然后他犹犹豫豫半天,才说:“宋哥你随便把道具带出棚,导演知道了,也要过来骂你的。” 宋潜机一巴掌就糊他后脑勺上,笑骂道:“怎么整天就不盼着你哥点儿好,不是被子夜打就是被导演骂。” 不过想了想,他还是解释说:“放心吧,我去问了道具,为了下面几场戏,导演特意去定做了几十把一模一样的道具刀。就算是少一把,他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的。” 顿了一下,宋潜机却是又眉飞色舞起来:“再说,就算真的不走运被逮住了,我也能说是子夜给我的。”他哼笑两声,又道:“谁让他之前拍写日记的戏,居然真的在道具本上写字,还正好是在写‘宋潜机是无赖’的时候,被我抓了个现行,活该欠我一次人情。” 卫真钰抱拳:“宋哥真是火眼金睛,小弟佩服。” 正好那边导演又在吼“卫真钰你在哪里速速过来挨烧!”,卫真钰高声应了一下,就歉然笑道:“那宋哥你先去忙吧,导演又在找我了。” “去吧去吧。”宋潜机摆摆手,目送他小跑过去之后,踮起脚望了一眼导演的脸色,又瞅到道具在后面悄悄冲他打手势,就知道自己偷拿道具刀的事还未东窗事发,于是松了口气,喃喃说道:“接下来要去哪里呢?”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两块西瓜,扶正身后的刀,突然想到什么,就背起一只手,一路慢慢悠悠溜溜达达回了自己的影棚。棚里只有几个场务在整理道具,一个人坐在角落里,虽是躺椅软垫,可腰却挺得板直,此刻正垂眸认真翻看笔记写得密密麻麻的剧本。 宋潜机拿着西瓜走过来,探头扫了一眼,就笑着说:“只有这么几句话,你也要看得这样仔细的吗?” 对方压根没抬头,眼睛仍盯着剧本,只是淡淡道:“天气这么热,千渠王不也照样串门串得这样勤快吗?” 宋潜机说:“好嘛,又不是人人都是你青崖院监,任你‘日车不动汗珠融’,也照样心如止水,自带制冷效果。”他顿了一下,又道:“不是我说,你身边似乎的确要比其他地方凉快很多,你真的不是什么空调风扇成精吗?” 子夜文殊终于抬起头:“你是喇叭成精吗?” 宋潜机说:“哈?你子夜文殊最终也要抛弃唯物主义,开始放飞脑洞了吗?不过我是真的觉得,你是空调成精这点显然很有科学依据……” 子夜文殊并没有理他,只是自顾自继续说道:“可你一样很吵。” 声音戛然而止。 子夜文殊低下头,翻过一页剧本,同时心中默数,一秒、两秒、三秒…… “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?”宋潜机突然道,“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婆妈,没想到现在居然也学会了抬杠。” 他顿了一下,语气更加微妙:“还只抬我的杠。” 子夜文殊盯着剧本上自己的那句台词,像是要从中看出朵花儿来,半晌,冷冷吐出几个字。 “因为你像杠罢了。” 宋潜机瞥了一眼,发现子夜文殊这页的台词是“此物见血剧毒”。 什么物?什么血?什么毒? 他沉默片刻,突然道:“或许你在暗示我说话很毒,毒得你血溅三尺?暗示我也是个杠精,所以你才要抬回来?” 子夜文殊犹豫了一下。 宋潜机见状立时激动:“你居然迟疑?这种问题你居然也需要迟疑?” 子夜文殊终于再次抬起头,看看面前的宋潜机,目光又转向他手里的西瓜。 宋潜机伸手就想把他的脸掰回来,却被子夜文殊侧头躲开。 “洗手。”子夜文殊冷冷说,“你刚吃过冰棍。” 宋潜机愣了一下,立即大喊:“这是刚才你助理给我的!” “洗手。”子夜文殊说。 “我吃得很快,不会化到手上的!”他嚷嚷道。 “洗手。”子夜文殊十分坚持。 宋潜机瞪着子夜文殊,可对方却依旧面无表情,好似不为所动。片刻过去,他的气势便弱了下来,但还是小声挣扎:“我们还是要保护水资源的……” “洗。”子夜文殊言简意赅。 他们对视了几秒,宋潜机看着他平静的眼神,终于意识到,如果自己不去洗手,那么就连坐到对方旁边的资格,子夜文殊也不会给他。 “好吧,好吧。”宋潜机认命道,“我去洗手,我去洗手好了吧?等会儿回来我们一起吃西瓜。” 他把西瓜放到躺椅旁边的小桌上,转身就要去洗手间。 子夜文殊的目光忽地落到他的背后,剑眉微挑。 “停下。” 宋潜机从容转身,没好气地问:“你还要干什么?” 子夜文殊问:“你背上的是什么?” 宋潜机眼神微动,却仍镇定自若道:“是我的刀。” “你的刀?”子夜文殊重复了一遍,接着问:“我竟不知,宋潜机什么时候也开始练刀了。” “虽然导演既不会修仙更不会演戏,但他老人家有句话说得好。”宋潜机正色道,“‘要想真正把一个角色演活,就要让自己在生活中彻底变成那个角色,做那个角色该做的事,想那个角色会想的东西’。人总是技多不压身的,作为一个从散修泥腿子一步步爬上化神的大佬,我认为‘宋潜机’会用刀带刀,是件很正常的事。” 子夜文殊说:“可这把刀好像有些过于眼熟?” 宋潜机道:“那你要问导演了,谁知道他这么偷懒,居然把所有刀都做得一个样子。” 子夜文殊看着他不说话,宋潜机便又道:“你要没有其他事情,我就去洗手了。” 说罢没等子夜文殊回答,他就转身要走,可身前却突然横过一把刀,拦住了他的去路。 一把和他背上那把黑得同样纯粹,同样朴实无华,不能说相似,只能说一模一样的刀。 那是子夜文殊的雪刃刀。 至少宋潜机有句话没说错,他们导演的确是有把关键道具发给对应演员熟悉感觉的习惯。 子夜文殊说:“这是雪刃刀。” 宋潜机于是道:“这是雪刃刀。” 子夜文殊说:“这是子夜文殊的佩刀。” 宋潜机道:“这是子夜文殊的佩刀。” 子夜文殊说:“除了子夜文殊手里这把,其他雪刃刀都应该在导演的道具箱里。” 宋潜机继续鹦鹉学舌,惟妙惟肖:“除了子夜文殊手里这把,其他雪刃刀都应该在导演的道具箱里。” 子夜文殊望向他背后的黑刀:“你背上的也是雪刃刀。” 宋潜机流畅跟道:“我背上的不是雪刃刀。” 子夜文殊看着他,似是无言以对。 宋潜机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。 子夜文殊忽然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,合起剧本,捏住眉心:“算了,你还是去洗手吧。” 宋潜机小声欢呼了一下,只来得及留下一句“等会儿我们一起吃西瓜!”,就一溜烟跑去了卫生间,不见踪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