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2、合作关系

    沈旭峥再无话可对，只得端直身子，昂头迎着凛若秋霜的目光，任其凌迟。

    家里旁人多，徐慕华也不好刁难他什么。她缓了声容，说回房换身出门的衣裳，让他陪着去趟菜场，买点新鲜小菜。

    菜场并不远，出了小区正门，拐个弯过条马路就是。

    沈旭峥拎着菜篮子，紧随老太太身后。一路偶有跟他们照面打招呼的，揣那意思，不是“徐老师早”，就是“徐老师买菜啊”。也不用他动嘴，当练外语听力了。

    虽是年三十，菜场的菜还是不少，尽管比平时贵些，多少人还是趁这最后一早晨，来备以后几天的蔬菜。小贩大抵也跟老太太很熟，一口一个徐老师地招徕，她都笑眯眯地应。

    当然，她身后跟个大小伙子，寸步不离，帮她接菜、拎菜，不管熟人还是街坊，少不得好奇打探。而且，据他们艳羡的神色，夸张惊叹的语气，纵听不懂几句土话，沈旭峥光靠自知之明也晓得，他们一定在夸自己长得帅。

    惜乎再帅也没鸟用，老太太一概答以“学生家小孩，来望望我，这菜怎么卖啊”，如此含混地搪塞人家，疏离他。

    经过水产区，沈旭峥倩她稍等片刻，而去了一家冰鲜摊。

    徐慕华是有些意外的，亲见他指着冰上的黄鱼，自如地跟小贩有说有笑，挑肥拣瘦。

    “豉油糖黄花鱼，若愚很喜欢吃，有空就给她做，正好看见了……”结过账，沈旭峥回来给她看了眼篮子里的鱼，笑得有些腼腆。

    “那要尝尝沈先生手艺了呀。”徐慕华又眯起笑眼。

    “没问题的，我…再多买点蒜，比较费蒜，好早以前，跟一家私房菜的总厨学的……唉，若愚吃什么都要甜，可乐鸡翅，反沙芋头，烤玫瑰排骨都要给她放两倍糖……”他突然多话起来，还越讲越喜。

    “给沈先生添麻烦了。”老太太冷言掐断，听的兴致不高。

    怕她误解，他又急声解释：“我不是那意思，我、我喜欢照顾她，喜欢看她开心的样子，好像只有这样，活得才有点乐趣。其实能让我有乐趣的事也…有几件，但，都不如这一件。所以，我喜欢为她做一切事，能让她开心快乐的事。我想照顾她一辈子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同意，你打算怎么办？”老太太忽然顿步，回头睨着他。

    这话就像在他胸腔投了个炸弹，或者本就有定时炸弹，终于爆了。他深深吸气，再慢慢吐，却抚不平碎心裂肺的阵痛和颤，左右顾盼着熙攘，勉强想饰些笑，却只成苦笑。

    他颓然轻声道：“我不能怎么办，一切都凭她决定。如果一定要她在你我之间抉择，她要舍弃我，我不能怎么办，只能尊重她的选择。”

    “沈先生别这样讲，好像我是恶人样的。”老太太含笑讥诮，“对自己有点信心嘛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不是。”他焦急辩白，“我做了错事，是我对不起你们在先，我从来不求你们原谅，真的，因为有些事，我自己也不原谅自己，将心比心，您想怎么憎我恨我，都有充分的权利。说到底，是我自私，是我的余生需要爱她，是我求您成全我，是我奢求。”

    “唉～沈先生何必这么伤感，我一把老骨头，也管不了她几年了。”老太太刻薄愈甚。

    “不是的！徐老师，我没那样想！”他一急，声音不由高几度，旋又意识到失态，低下声气，“我真心希望您长寿，不仅是她爱您，她想尽孝报答，我也感激您。她真的很好，很可爱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去买蒜，要多少啊？”怕两人老站着，还争执，要引起围观，徐慕华掉头走开。

    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未因蒜缓和。老人跟卖菜的小贩、偶遇的相识，多的是热络话慢慢韶，就是不睬咫尺内的“学生家小孩”。

    近了小区，怕有些话再没机会说，沈旭峥下了剖白决心：“徐老师我从不奢望您放下怨恨接纳我，但我们可以合作不是吗？只是合作。”

    老太太装耳背，脚步仍不停，他又大些胆子和声量说：“我们爱同一个人，追逐同一份利益，所以应该求同存怨对吗？要是恨我能让您好受点没问题，您大可继续恨，我只求您给我个合作的机会，一起爱她。”

    “结果不都一样吗？”徐慕华侧首一眄，冷笑一声，“难怪沈先生能做大生意，弄虚作假、巧言令色的本事不小哦。”

    沈旭峥没反驳，仍苦求一个允准，她却大惊小怪：“沈先生第一天做生意啊，哪有你一提条件我当场就要答应的道理啊？”

    这哪是棋逢对手，是他身心大创，一败涂地。

    进家门后，夏敏已经起床，见婆婆身后跟个姿仪俊逸俶傥但陌生的青年男子，惊诧不减菜场诸人：“哎哟！这是？”手也下意识向耳后虚虚拢了下头髮。

    “沈先生，小愚谈的朋友。”徐慕华淡淡介绍，便接过沈旭峥手里的菜去厨房。

    夏敏免不了碎嘴埋怨这小丫头来家这么多天，竟然一点风不透，自是遭婆婆低声斥止：“不是跟我讲了？脸皮枵呀！”

    “沈先生啊？来坐呀，坐。”夏敏转头便向沈旭峥堆了满眼笑。

    这女人看着跟盛静芳岁数相仿，但俗气远过之，他心生厌恶，略一颔首，便拿了报纸径去沙发坐下。

    “要看电视呀？”她又殷勤地拿遥控器。

    “若愚还没醒，别吵到她。”沈旭峥头也不抬。

    夏敏碰一鼻子灰，讪讪放下遥控器，又自语要去喊女儿起床，便拐进里间。周明宣適才洗漱完出来，看见生人，迎面顺口就问她，她一翻白眼，低声但没好气：“你好外甥女找的对象！”

    过年，大清早，就触个霉头，周明宣才无语！听见厨房动静，又去问母亲。出来端了早餐到餐桌坐下，就开始招呼：“小沈是吧？跟我们……”

    他男人的声音本就洪亮，还从餐厅那头扯嗓子喊，还没喊完，小沈就放下报纸，冷冷瞟他一眼：“声音小点，若愚还在睡觉。”然后又遮起报纸。

    他一噎，搞什么搞？他才是这家男主人啊！但一时忘了怎么发作，愣神间，又响起一阵铃铛般尖锐的叽哇叫：“靠！严若愚你重色轻友！”

    不过沈旭峥还没制止，叽哇者就刺溜进了严若愚卧室。一阵sao动后，他终于听见熟悉的娇脆声在忿忿地喊，好像是：“周莹我要撕你嘴！”然后一前一后、一高一矮，就厮打出两个女孩。

    “有客人，像什么样？”没等他反应，老太太就出来拉架了。

    周明宣也伸头，想附和骂女儿几句泄泄火，但被母亲瞪回去了。

    “去刷牙吃饭。”徐慕华推她俩去洗手台。

    但二人仍是小打小闹小摩擦不断。无非为谁先坐马桶拉起床屎尿、你快点我憋不住了、你挤着我刷牙了、你洗脸水溅到我了……

    周明宣注意到沙发上的青年，自外甥女起来后，原本跟冰雕一样冷硬的面孔便柔和许多，又想搭讪几句，但严若愚正好过来，匆匆叫了声“小舅舅”，便去厨房端了早饭直奔沙发。

    她拖了个小板凳，挨着青年坐在几前，青年也挪了些位置，靠她更近。两人低低切切、连说是笑的，带周明宣气的啊！他故意重咳数声，但那边跟没听见一样，还挨老母亲一顿呛：“难受你上医院去！”

    “叔叔吃一口吗？”

    严若愚正吃着年糕汤，是老太太就着头先剩的红糖水，又添了勺醪糟、搅了个蛋花煮的。她舀起一片年糕并蛋花汤，还没喂到沈旭峥嘴边，顽固难消化的蛋腥气就复涌上囟门，他连忙掩口避开，眉头直皱。

    小丫头见状，即噘嘴不怿：这么嫌弃？

    沈旭峥按着反胃，好言跟她解释：“抱歉，刚吃了……三个甜的荷包蛋……”

    可她心思显然不在甜咸，一听这话，两颊立时遍飞霞晕，眸子敛着羞瞪了他一瞬，还不够，又往他腿上恼捶一拳，嗔道：“你怎么全吃了？”可还是剥了果盘里的柑橘喂他吃。

    “她看着，我不敢剩……”沈旭峥还委屈呢，没觉有异。

    周莹跟过来，见她喂橘子，还没坐住就凑她耳边哼气：“重色轻友！”

    “哎呀你烦死了！”严若愚怕她口无遮拦，一张嘴又不上路子，连忙将那盒巧克力塞给她，“叔叔送你的！”

    这小姑娘多鬼精，眉眼一飞动，就换一副小大人样，朝来客清咳两声：“妹夫～芳龄几何啊？”还没讲完，她jiejie又要挠她了。

    徐慕华就知道她俩凑一堆没好事，将鲜奶拿来往几上一放，两眼一扫，慈中带严，她们就消停了。

    “沈先生见笑了。”老人有些歉意。

    沈旭峥摇摇头，笑更温蔼，将严若愚那瓶收到掌心捂着，目光不离她吃饭的模样。

    没吃两口，她俩就你胳膊肘拐我一下，我反拐你一下，神头鬼脸，又窃窃闹起来：

    “谁让你矮我12公分！小矮子！”

    “你！膀大腰圆、身形健硕！”

    “耶耶，不服气啊？看到赤西仁记得叫姐夫啊～”

    “行～你有本事带赤西仁回家，我就叫～”

    “哼！还是我们家美仁更帅！”

    “你审美扭曲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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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作者：救命啊，最近词汇量又好捉急啊……拿什么拯救我的汉语词汇量啊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