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、温风
第一章、温风
“云兮贤庄”是锦州城人气最盛的学府,乃姑苏温氏之家长子——温风,所建的私塾。 且说这温风,少孤力学,通经史百家;容貌俊美,身姿凛凛,才情可谓横世之风,人称“温夫子”,亦唤“温美男”。 便是这等章龙凤姿,却偏得身子不济,染了世疾,病时弱如柳絮,寻遍锦溪城所有的郎医,吃遍珍稀药材都不见奇效。 温母见之心憔,闲时听人碎语,便为其子买回一个童养媳来。 说是养来当儿媳,实则是为其子冲喜续命。 这女娃一进温府,连向来沉默寡言的温风都忍不住逗趣了两句,且亲自为其取名为“连翘”。 虽说是个药材之名,但也难得这厌烦男女世俗的男人能开口赐名,即是赐名,便是认了这童媳。 闲暇之时,温风也会带着小连翘游市玩水,泛舟湖上。 这日,连翘正捧着脑袋坐在游廊吃桃酥,抬头时,忽见埕湖边游来一座画舫。 舵子一靠廊堤,船内便步出一名男子来,锦衣华服,眉目风流,负手立在船头冲廊边男人笑声:“温兄好雅兴。” 闻言,温风淡然一笑,低头只顾去擦连翘沾满桃渣的小手:“卿平兄雅兴也不小,雇下这么一座画舫。” 沈卿平闻言一笑,撩摆踏上长廊,见廊边端坐着的小人儿,似是发现何了不得的趣事儿,扬了眉峰笑然上前:“温兄还说今日无暇,原是带了这么个喜宝出来,这又是你哪家的堂表妹?” 说完,又兀自连连摇头喟叹:“你看我,见了温兄,脑子便不灵光了,这画舫我雇了一日,现下景意正浓,可要上去看看?” 他伸着长指逗了逗一旁连翘,小连翘却是仰了脑袋眼巴巴望着温风。 “走吧。”说此话时,温风已抱过小连翘上了船房。 沈卿平几步追上,为两人撩开珠帘,一同进入画舫。 温风性子恬淡,向来寡言少语,而这商贾世家的沈卿平却是能言善谈,性情洒脱。 这厢,他对着一腔碧水滔滔不绝大吟sao诗,回头却见桌旁一大一小两人正端坐着旁若无人看水,当下便也坐了下来,拿过一块玉莲糕朝温风怀中的小连翘递了递:“吃吗?” 连翘盯着眼前香味袭人的糕饼微微摇了摇脑袋,但那小舌却早已探出,一连在唇角逗了好几逗。 见状,沈卿平来了兴致,故意在她眼前扬了扬糕点:“叫声卿平哥哥就给你。” “卿平哥哥。”小连翘张口,奶声奶气唤了一声。 沈卿平一愣,随即乐然望向温风:“这小娃好生有趣,比我家九弟有意思多了,给我抱抱。” 说着,伸了手便要去抱温风怀中的小连翘。 见之,温风皱了长眉,踟蹰了半刻,微微松手。 一抱进怀里,沈卿平便忍不住伸手在小连翘rou嘟嘟的脸蛋儿上揉了几揉:“我若有这么个小妹,何愁无乐子寻,诶,这到底是你哪家的小妹,怎么没听你提及过?” 温风抬眸,望了眼正是吃糕点的连翘,低声:“家母娶的童养媳。” “童养媳?”沈卿平神色一讶,又低头望了眼怀中瓷娃娃,“你小夫人?” 见他不语,沈卿平乐得眉眼带笑:“有意思,小娃娃,你叫他什么?” 沈卿平指了指对面温风,逗趣怀中的小人儿。 闻言,连翘抬眸望了一眼温风,嚼着糕饼奶声奶气道:“夫子。” “夫子?”沈卿平严肃摇头,“不对,应叫夫君,一字之差,那可是天差地别之意。” 温风眉宇一皱,知他又来了兴头儿,当下便要去接他怀里小连翘,却是被沈卿平扭过身去躲开。 “你夜里与他睡吗?”沈卿平勾头问怀中的小人儿。 小连翘听得云里雾里,但这一句她听懂了,遂应声点了点头:“睡,夫子会给连翘洗脚。” 终是,温风坐不住了,起身连掐带扯地抱过小连翘,抬眸嗔了笑意萦然的沈卿平一眼,低头拍去小人儿衣裙上的糕点渣子。 沈卿平却是不以为然哼笑两声,满腹惆怅叹息:“何时我沈卿平的家母能这般体贴,给我也招个这么讨喜的童养媳来。” 温风却是不予理会,撩开船帘,抱着小连翘看风景。 沈卿平早已见惯不怪,两人同窗读学多年,彼此早已知其性情。 几人闲游到日落西山方才离散,回府一路上,小连翘吃得肚皮圆圆滚滚,路都快要走不稳。 但她从不会主动与温风要吃食,只有温风询问她时,她才点头应和,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,自她入府,温母便已多方教导告诫过她。 温风却不以为然,贵胄之家的那套规矩他从不放在心上,受了“教导”的小连翘循规蹈矩的端茶送水伺候于他,也被他婉言拒之,反之,日常琐事里他还会处处照顾于她。 但在外人来看,温风不过是将其视作幼妹对待,不说这温风已与赵府千金,赵文晴许了婚约,便是他与这小连翘的年岁,也属实相差甚远。 不算虚岁,温风今年已是二十有一,而这女娃,不过六岁之龄,虽是生得丽质玲珑,却也是奶气未脱又生嫩稚气,到底是小了些。 但温母却觉得早些收了这女娃,沾了“红喜”,或许温风的身子便能有所好转,毕竟时不待人,且赵府也因此事生了不满之心。 她曾旁敲侧击教化她这儿子多时,温风奈何不住,终是应了其母之言,当天夜里便与小连翘行了房事。 竖日,老太太一见下人手中白锦上的处子之红,柔眸一瞪,喜上眉梢,对待小连翘也更是上心了多许。 但天不随人之愿,温风的身子始终不见有所好转,直到温母带着一厢抑郁过世,温风的柳弱病依旧如故。